清梦星河

因势利导,旁观者清,难得糊涂

【过芙】心火(番外二)月下西楼


郭芙是个好看的女孩子,娶她做妻子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,一起走过这漫长的岁月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。即便我与她之间从未有过真正意义的夫妻之情,夫妻之礼,夫妻之心。


从小到大,父亲一直夸赞我那份永恒的沉稳冷静,因为不管发生多大的事,我都能第一时间越过慌乱想到妥善处理的办法。他曾欣喜地搂着我的肩,对许多人说:“我耶律一族,有此良材,真是家族百年之幸!”


这份夸赞实至名归,因为即使在父亲遭到陷害、他和大哥因此殒命、整个耶律家风雨欲来、摇摇欲坠的时候,我也能第一时间压抑所有的悲伤和不甘,想出逃去大宋境内的决定。


这个决定帮我和妹妹逃过了蒙古境内争权夺利的腥风血雨,在大宋宽广的土地中,得以片刻喘息;让我遇到了师父,学会了在同龄人中佼佼的武功,得以保全性命;还让我遇到了一个娇气刁蛮的可爱姑娘——这点不好,因为她是我此生无可避免的难过。


她让我的宽容变得包容,理智变成躁动。


在遇到她之前,我从未想到这些情绪会出现在我身上,在遇到她之后,这些情绪的出现猝不及防但又如此理所当然。我少年老成,她娇蛮鲁莽——冰本就会被火吸引!妹妹曾偷偷笑着对我说,郭姑娘与哥哥你,真是天生一对!


倘若没有见到那个剑眉入鬓,凤眼生威的俊俏少年,恐怕我也会有此误会。可我没有错过那少年看向她时而愤愤时而轻柔的目光,她看向他那份委屈中又带着愤怒的眼神,终南山那场大火中他冲向她那生死无惧的身影,古墓中她伤了他师父他那绝望心碎的神情。


有他在的地方,她的眼中就看不到别人,有她在的地方,他的目光所及总要有她。


嘴巴会说谎话,神情可以伪装,可人的眼睛,骗不得人,唬不得人,所以最是诚实。

一个聪明人见证了这样的情景,就会明白,不管他们之间隔着怎样的山海,那份宿命般的联系终会让他们有再见再会的佳期。我忍不住想:他们或许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。

可假使世间人们所有的行为都能由理智控制,那也不会有这诸多在情天恨海中挣扎的痴男怨女了。在一切的故事无可挽回的发生后,我还是忍不住去了襄阳,一起随她守卫着这座城池。我告诉自己,大宋境内亦有蒙古势力,依靠郭家之势才能护得此身周全。可如果只是借势,我又怎会如此尽心尽力?无数次因为襄阳身陷危机时,我苦笑着这样问着自己。


然而,因为异族人的身份,周围人总是无法全然的相信我,即使我作战英勇,智计过人。一次妹妹向我抱怨这些时,有人骤然推门而入。

是她。

郭芙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意味问道:“你可愿娶我?”

先是压抑不住的狂喜袭上心头,然而看到她平静得犹如一汪湖水般的眸子时,我就平和地冷静了下来。

她这话是什么意思?她为何这般待我?她怎可把婚姻大事当成如此儿戏?

我知道,所以如此绝望无力。

她笑着看我,说:

“耶律大哥是至诚君子,我愿助你,我相信你。”

至诚君子?

很久之前的某一天,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后,有兵士问我:“耶律少侠年纪轻轻,相貌堂堂,为何不娶妻子?”

当时我是怎么答的?

“我的心上人与我远隔天涯,永不可近。但既已心有所属,耶律齐又怎能另娶她人,耽误别的好女子呢?”

“说得好!耶律大哥真是至诚君子。”

那时她微笑着向我走来,金灿灿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她肩上。一瞬花开,却足以将所有的理智挣扎湮灭在九霄云外。

她在看我。

我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无可抗拒的沦陷。

冲她作了一揖,我温声道:“郭姑娘如此厚意,耶律齐必然感怀在心,绝不辜负。只是,”我顿了顿:“这样是否于你名声有碍?”

她不甚在意地说到:“我已决心随爹爹妈妈一生守卫襄阳,原也没打算嫁人,如今能助耶律兄一臂之力,让襄阳多一员智勇双全的守城大将,心中很是欣慰。”

我故作平静地答谢了她。

于是我成了郭大侠黄帮主的女婿,从此军中上下对我再无怀疑。我与她并肩作战十六载光阴,她一直把我当做可堪信任的战友,一直相信于我,而我从不敢辜负这份信任,越雷池半步,真的做了她口中的“至诚君子”。


只是,在那漫长岁月的某一天,准确的说,是杨过飞石击毙蒙古可汗的庆功宴上,她躲开所有人把自己灌得铭酊大醉。我找到她时,她星眸闪动,脸上杵着一只白嫩嫩的手指,她气恼地问:

“我好不好?”

我凑近她,微笑​着说

“你特别好。”

“那你为何处处与我作对?你讨厌我?”

“不,我欢喜你。”

有​那么一瞬间,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好像盛放出璀璨无比的烟火,我几乎错疑她亦懂我心

然而很快,一切归于沉寂,我又看到了那片深不见底的湖水​

我从善如流地起身退开

看吧,不能说,说了就坏了

还好她醉了,明天就会忘记,君子也曾当过窃贼

还好她不聪明,所以一定不知道,对着我的眼睛,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:

恍惚璀璨,情深如许,明亮如昔

哦,我与杨兄弟相貌并不相似,只是那一刻,她一定看错了人,表错了情。

后来离开时,大武舍不得家人,终究没有跟着我们,我并没有勉强,只是看着哭成泪人的妹妹,微笑着说:

“那不是你的花,你只是恰巧”

“路过她的绽放。”

而现在,离别的时刻已经到来。

远处火把下,那张玫瑰花儿似的脸娇艳如昨。我只是望着她,心中就不住翻涌起万千滚烫炽热的柔情。即使她终归不属于我,即使我只能守她一段风雨兼程。。

最后凝视她一眼,我下定决心,似是无意地大声说到:

“妹妹,别忘了把佩剑带上。咱们武林中人视兵器为生命,剑丢了,命就没了!”

几乎不用转身,我就可以想象出她眼中的恍然大悟。我听见她匆匆冲我们道别,然后转身上马飞速远去。

这个笨蛋!这个笨蛋!

这世上,哪有人认为一把剑就是一条命呢?

八成是终南山的胆小鬼又想出了什么莫名其妙地事情,过来别着劲儿呢。

两个傻子,天作之合

不管是愤怒、骄傲、恩情、岁月还是距离,他们之间永远有着别人断不掉的联系与默契。

谁也拆不散,谁也分不走。

所有的尝试只是徒惹他人尴尬,自己伤心罢了。

有时我是痛恨自己这份永恒存在的理智清醒,它让我如此清晰地看到在开始就看到结束,在未然想到已然,在动心之前,就永远失去了说出口的勇气。

眼前是凄风苦雨的离别之景,我却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。妹妹不满地看着我,我歉意地打算停止,可忍不住,真的忍不住。不能笑,难道哭吗?哭又是为何而哭呢?有谁为我的离去而感到难过呢?

我看着蹲下去捂着脑袋的武敦儒,微笑着想,并没有与我难以离舍的人啊。


伊人倩影远去良久,我定定心神,终于也踏上了应有的前路。意气风发的征途即将开始,屈辱仇恨的过往即将洗去,而我只望着天边永恒的孤月,想起那年春日,临风窗下,少年的我曾故作深沉地吟诵着一首这样的诗:


从此无心爱良夜,任他明月下西楼。


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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